草原深处

向代表学习之十三

内蒙古自治区锡林郭勒盟东乌珠穆沁旗嘎达布其镇尚都嘎查，这么一个复杂的地名，估计有不少人都念不通顺，但他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地名，位于锡林郭勒盟北端的中蒙边界。全国人大代表额尔敦达来就住在这里，他是世代生活在草原深处的蒙古族牧民。他几乎不会讲汉语，我们的访谈还得有一位翻译从中帮忙。

先从草场说起。额尔敦达来全家三口人，两口子，还有一个上小学四年级的女儿，拥有草场4000亩。正像农村地区的承包责任田一样，草原上自1984年实施“责任草场”。根据当时的人地比例，他们那里人均草场2000亩。此后即便人口有所变化，责任草场也没有调整过，这也和内地一样。他这4000亩草场算比较少的，多的能达到上万亩，甚至超过两万亩。他的家就坐落在草场的一角，房子是砖墙彩钢顶，吃水是自家打井，有电也有网，因为他家离公路近。那些远离公路的牧民，用不上大电网，那就只能用自家的太阳能发电了。最近的邻居一公里左右，也就是他相邻草场的一户牧民。

牧民不都有定居点了吗？怎么现在还散居？定居点主要是在半农半牧地区，像他们这草原深处的牧民，目前还是散居状态。孩子上学怎么办？到距离最近的镇上去，即便是近，也在几十公里甚至上百公里外。所以孩子上学都是寄宿，周末才回家。有的家长不放心，便在镇上租房陪住陪读。比如他家，妻子就陪着孩子在镇上住，他一人在家照顾牲口。现在他成了全国人大代表，经常外出开会和培训，就雇了人替他看家牧羊，每月工资5000元。“当人大代表还得有个人牺牲啊！”额尔敦达来憨厚地说，公家每月还补助他200元呢，外出开会，像现在来北京，每天还补助200元，再说几十万人才选出一个代表，光荣啊！

他家共养羊300只左右。春天来了，马上会下羔200只左右，那就要卖掉一些大羊，否则就超过载畜量了。现在政府强调不能过牧，牧民们也想开了，超载过牧，草原受不了，牲口也养不好。他们那里掌握的标准是14亩草场养一只羊。如果是养牛，则按5只羊抵一头牛换算。即便是这样，自家草还是不够吃的，每年还得从外边买干草和玉米，否则过不了冬。他每年卖羊毛收入约30万元，成本正好占一半，另外一半是利润。

今年下雪大，草势应该长得好，这对牧民来说是福音。春草萌发季节，具体说4月5日到5月15日这40天，羊群是不能下地的，让草好好长一长。羊群吃了一冬天干草，一见青草就疯了吃，青草长得再快也赶不上羊嘴啃。他们采用轮牧方法，不能老在一个地方吃，吃几天就挪挪地方。轮牧相当于小范围的游牧，只在自家草场上转圈圈。羊吃青草也得喝水，每天中午和傍晚回到家里喝水，喝完水再去地里吃草。来来回回已成为习惯，不用人老盯着。草原上现在没有什么野兽，社会治安也比较好，没什么可担心的。

额尔敦达来现在有一辆凯美瑞轿车，用来去镇上接送女儿和外出开会调研。有一辆客货，用来运送日常用品。还有一辆农用货车，用来拉羊拉草。另有一辆铲车，用来添加草料，清理羊粪，下雪时除雪。他在草原上来去自如，日子舒适。唯一的遗憾是不会说汉语，离开了草原交流不方便。每次到首府或首都来开会，还得麻烦翻译，他都下决心要学好汉语，可是一回去没有了环境，这事儿又撂在一边了。倒是他的女儿，虽然才上小学四年级，现在就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，这让他很欣慰。学校有一门蒙古语课程，其他课程都使用国家通用语言授课，孩子更愿意学通用语言，感觉读写更容易。

别看额尔敦达来说汉语卡壳，说起蒙古语来可是滔滔不绝。他家房子旁有两座蒙古包，一座是人大代表联络站，一座是石榴讲堂。代表联络站是接受广大牧民反映情况的，是桥梁，也是纽带。石榴讲堂是他宣讲上级政策的，两会一结束，他就在这里给牧民们宣讲大会精神。额尔敦达来是“全国民族团结进步模范个人”，近年来开展政策法规、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宣讲等活动200多次，把党的好政策、时代好声音传递到边疆草原的最后一公里。我问他，牧民对当前的生活是否满意？还有什么意见？他说满意得很！小意见就地解决，他还是嘎查党支部的委员呢，大意见他往上反映，请求上级支持。

此外，额尔敦达来还是检察机关聘请的公益守护人，守护人驿站也设在他家里。发现有破坏草原、销售劣质饲草料等损害公共利益、牧民权益的现象时，他会及时向检察机关提供线索，可以说是检察公益诉讼的嘴巴、眼睛和耳朵！

我对这个国边上的公益守护人驿站，对额尔敦达来的家充满了兴趣。下次再去锡盟，要去看一看。额尔敦达来忽然用流利的汉语说：“欢迎，欢迎！”